在中國近代的四大高僧(太虛、虛雲、弘一、印光)中,以印光大師為專弘淨土。他的一生,注重戒行,會通儒、佛,在社會上有廣大的信徒,對傳統的中國佛教信仰,注入了新的生機。
對於這樣一位深深植根於中國傳統的佛教大師,居然在民國後,社會與文化都有大變化之時,大獲成功;到底其成功的秘訣何在?他經歷了何種過程和奮鬥,而後有了如此傑出的表現?值得任何關心中國佛教復興運動的人,來探討。
本文的前述六章,除第一章緒論外,皆在解說這些問題的背後原因。我們發現有幾個原因是相當重要的:
一、傳統的佛教因素:印光大師雖一生專宏淨土法門,最初卻是基於自己出家學佛的需要,而後才成為影響信徒的主要思想——如果我們對淨土思想,以及其在中國社會普及的狀況,有瞭解的話,當會發現這是最深入社會大眾的佛教信仰。這一思想淵源及廣大的基礎,是現成的大舞臺,只等待像印光這樣的大師出來,即可產生共鳴,發揮影響。故構成了成功的要素之一。
二、印光大師的家庭教育,使他具有深厚的儒學基礎。當他二十一歲出家時,較之一般自幼出家的僧侶,更具治學的優越能力。因此,他不但可以明確自擇學佛方向,也可以獨立、超然的立場,將心得表達出來。他不必汲汲追隨他人,卻可以流利、雄辯的文章,發揮自己的見解。這樣的條件,使他藉文字般若,即可說服社會,而不必到處奔波宏法。
三、印光大師離開陝西和北京,來江浙精華區的普陀山法雨寺苦修,一方面使自己處於陌生的環境,必須更加刻苦自勵的精進佛法;另一方面,因接近人文發達的精華區,亦使自己有較多機會接觸高明之士。兩者互為助緣,於是一個苦行的高僧形像,便會在適當時機出現在社會大眾面前。否則,以印光大師的與世隔絕情形,如果依然處於陝西或湖北的佛寺,將不易為世所知。成名固並非印光大師的本意,因他一直避免涉世太深,恐其妨礙修行;但終不得不出而涉世的原因,和一些知識份子交往,有極大的關係。高鶴年、徐蔚如等熱心人士的出現,才使印光大師成為社會大眾歸心的焦點。
四、儒、佛的會通,在實際上有互補之處。因而使印光大師的宗教實踐方法上,具有普遍性的特質。它淡化了純佛理的艱深色彩,卻因而更為社會人士所歡迎。這依然是傳統思想的主流,加上印光大師的個人經驗,所交織而成的結晶。故此在本文的第五章中,特別詮釋了這些內涵。
然而,這幾個因素,如非配合印光大師一生的淡泊名利,誠懇待人,熱心宏法,以及對佛法的修持經驗,將難以產生長久和廣大的影響力。
這種人格的感召,使他較其他同時代的幾位高僧,更具親和力,也較少樹敵。因而,無論他生前死後,都不斷地被人懷念和敬仰。
印光大師的佛學思想主要為淨土法門,他在這方面的成就,已獲得學術界的肯定,故陳榮捷博士特別指出他是近代佛學復興的第一人,對幾百年來已經衰微的中國佛教的淨土宗賦與新的生機。而在佛教界方面,他的成就也是公認的,正如本文第三章第一節傳略中所提到的,弘一大師的讚美:「大德如印光法師者,三百年來一人而已。」連太虛大師也讚美他為「清季民初,盡一生精力,荷擔斯法(按:即淨土法門),解行雙絕者。」(註一)
的確,中國佛教思想,自唐中葉以後,其他宗派皆失去了活力,只有禪淨兩宗,成為中國民眾信仰的主流。而禪淨合流的主張,經北宋永明延壽而到明末的蓮池及蕅益兩大師已達高峰。清末以來,則因禪宗沒落,淨土宗因而成為主要的法門。但是,在印光大師出家當時,淨土法門並無真正深刻修持的大師,在社會上趕經懺營生成了佛教主要的活動,這對清末、民初那種多災多難的中國社會,難以發揮大乘佛教佛大的濟世精神,因此招來社會各界,特別是知識份子的嚴重歧視,因而造成佛教發展的重大危機。雖有熟心護法的居士,如章太炎之輩的維護佛教,但是,如非佛教界本身能夠深刻反省,振衰起弊,佛教的沒落是無法避免的。印光大師有見於此,為挽救佛教的衰微,故一方面長期刻苦精修淨上法門,一方面藉文字般若向社會大眾宣說,終於促使中國佛教走上復興之路。這就是他的偉大貢獻和成就突出的原因。
印光大師的奮鬥歷程及其與時代環境互動的因素,皆與上述情形有關。對於關心中國佛教未來命運的每一個人,印光大師的典範是值得研究和效法。這也是筆者研究印光大師的生平輿思想的最大收穫。
〔註釋〕
註一:印光《印光大師全集》冊七,頁四,太虛〈蓮宗十三祖印光大師塔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