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凌波
中國過去的農業社會,一般人對於「善人」都十分尊敬。那個時代,在城市或農村的社會中,有著各種不同類型的善人。他們或修橋補路,或賑災恤貧;或冬設粥廠、夏施茶水;或施棺木、施湯藥,種種善行,不一而足。然而,時代進步到工商業社會,「善人」這個名詞在社會上消失了——像仁義道德,忠孝節義這些詞彙被時代淘汰了似的。此時此地,如果對人說仁義道德、說誠信貞節、說溫良恭儉,一定會被人視為異類、被譏為落伍、迂闊。當然,我不是說當代社會沒有人行善,據我所知,默默行善的人不計其數,但是在整個社會來說,以農業社會的道德標準來看現代、以農業社會的慣用辭彙用於現代,一定會被人譏為不識時務。
像我這種不識時務的人、慣做些不識時務的事。在這個功利主義流行的社會中,我來介紹農業社會的善人,豈不是不識時務?但是我相信,也一定有人認同我這種舊觀念,認為善人值得推重,值得介紹,也值得學習。我現在要介紹的兩位善人,一位是明朝萬歷年間的袁了凡先生,一位是清末民初的王鳳儀先生,現在先自袁了凡先生說起。
袁了凡先生名黃、字坤儀,江蘇省吳江縣人。他是嘉善縣學生員,隆慶四年中舉人,萬歷十四年成進士。任寶坻知縣七年,升任兵部職方司主事。未幾倭(日本)兵襲擊朝鮮,朝鮮向明庭乞援,經略宋應昌奏調了凡到軍中參贊軍事,兼督朝鮮兵。在朝鮮時,提督李如松部下殺平民以冒功,了凡力爭,因之結怨,李如松乃引兵東去,倭兵襲擊了凡,為了凡擊退,而李如松卻敗於倭兵。如松把責在推到了凡身上,劾他十大罪,明庭不察,了凡被罷職。他返回家鄉,行善益切,活到七十四歲逝世。到明熹宗天啟年間,追敘征倭之功,朝庭贈了凡官為尚寶司少卿。
了凡為生員時即好學問,對於法律、算學、兵政、水利之學,無不熟練,而通達古今之務。他在寶坻知縣任內,孜孜為縣民謀福利,他疏濬三岔河,築堤防水;發動鄉民沿海岸密植柳樹,海水挾沙而上,遇柳樹而淤積下來,久之成堤。他於農村疏治溝渠,督民耕種,壙地日闢,人民生活獲得改善。他自己的生活,則不富而好施,居家則誦經坐禪,日有定課,公私遽忙,而未嘗暫輟。他的夫人十分賢惠,助他為善,某年冬要為兒子製冬襖,將買棉絮,了凡說:「絲棉輕煖」,夫人曰:「我豈不知,但絲貴棉賤,我以貴易賤,多做些棉衣分給窮人穿。」了凡喜曰:「若如此,不患此子無祿。」他的兒子袁儼,後來亦成進士,官廣東高要知縣。
世所流傳的《了凡四訓》,是了凡先生晚年寫的四篇訓子文。民國初年,由於靈巖山印光大師的闡揚,流通日廣。近年來,淨空法師也提倡這本書,著有《了凡四訓講記》,錄製有錄音帶及光碟片,流傳世界各地。淨師的皈依弟子們且組織了「了凡弘法學會」,專門弘揚這本書,以期對社會風氣有所改善。至於這本書的內容與好處,各位讀了便知。
另一位清末民初的善人王鳳儀先生,名樹桐,鳳儀是他的字。熱河省朝陽縣人,父名清河,母親李氏,兄弟四人,他是老二。他生於清同治三年,家庭貧窮,從小為人放牛,長大為人做傭工。他天性奉親孝順,做人誠實,為人傭工,盡心盡力,決不偷懶。他娶妻白氏,兄弟分家後,未幾母親逝世,他迎請祖父到家中奉養,鄉里人都稱他孝順。
他二十四歲患「瘡疾」纏綿不癒,為了生活不得不繼續工作。光緒二十四年,王鳳儀三十五歲,那年正月,在他內弟家聽一位楊柏先生講善書,講的是《宣講拾遺》,那是一本專講「忠孝節義,善惡報應」故事的書,他逾聽逾有興趣,以後常隨楊柏聽講。有一天聽講「三娘教子」的故事,先是母子爭執,後來兒子聽了老家人薛保之勸,跪下認錯,母親承認自己也有不是,母子言歸於好。王鳳儀聽了感觸頗深,在回家的路上他自悔自責:「怪不得我生瘡癆,我一看人家有毛病(缺點)我就生氣,我是愚人呀。」他一路責問自己:「我專找人家的毛病,那怎算對?看人不對我就生氣,那怎算對?」他深自悔悟,第二天,他身上的皮膚病竟疤了。
這以後,他經過了幾個月的思索,似有所悟,他決定以覺民化俗為己任,乃獻身入宣講善書的宣講堂,他開始學識字,學善書格言,到各地為人講病,勸人為善,度人化世。後來他想:欲救人心,必先教育。而教育須由家庭開始,於是他有了倡辦女學的志願。他叫他妻子白氏,先進入義縣雜木林鄉義塾受學。光緒三十三年,他開始試辦女學,由他妻子充任教員,他自己辦事理事務。第一所義學試辦成功,翌年在錦州楊興屯設立了第二所女學。不意未幾引起界的誤會,有人造謠稱他是邪教,經朝陽縣知事王迺斌明察暗訪,了解他祗是熱心辦學,別無其他,一場風波始告平息。十年之後,各地仿效,民間辦女學成為一種風氣。到他六十歲以後,熱河及東北數十縣,辦學講道的風氣大開,世人稱他為王善人。
民國十八年,他到北京與領導萬國道德會的江希張等人見面,眾人推舉他為禹國道德會宣道部主任。他回到東北後,積極推動萬國道會的會務。王善人度人化世垂四十年,於民國二十六年夏曆十月,七十四歲之年逝世。當代高僧如倓虛法師、定西法師、樂果法師等,都是王鳳儀在宣講堂講善書時代的朋友。
台中的陳月嬌居士來印經會找我,稱要捐款印一本善書為她父親祈福。她熟讀《了凡四訓語譯》、和《王鳳儀言行錄》兩本書,覺得內容都很好,一時難以取捨。我為滿她心願,在王鳳儀言行錄中選出嘉言錄部分,編成《了凡四訓語譯•王鳳儀嘉言錄合刊》,她十分歡喜,我也有機會在此介紹這兩位大善人的行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