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密——不容置疑的純正佛法
問(10):在漢地,對藏傳佛教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學術界對藏傳佛教,尤其是密宗部分,基本持否定態度,以為那是不純正的佛教。如印順法師和聖嚴法師的著作中,都有關於這方面的內容。而普通民眾基於對西藏這塊神秘土地的嚮往,對密宗非常崇拜,只要是藏地來的任何一位喇嘛,他們都會當作佛菩薩那樣去崇拜。事實上,我對這兩種態度都不以為然。我想請教堪布的是,藏傳佛教是否像學術界所說的那樣,包含著許多印度教和苯教的思想?或者說,藏傳佛教就是純正的佛教?它的一切法門,一切教義都源於佛陀和歷代祖師大德的傳承,根本就不包含任何另外的思想?
答:首先必須指出一點,學術界的一些人對藏傳佛教基本持否定態度,包括印順法師和聖嚴法師也在其相關著作中對密法提出非議,這種種看法、論點、著述乃至行為都是出於對密法教義缺乏深層理解而致的錯誤甚至危險的言行。他們對密宗的輕率否定,不論在教證還是理證上都是站不住腳的。例如在聖嚴法師所著的《印度佛教史》中,有這麼一段話:「《大日經》是密教理論的建設者,由《金剛頂經》開出的,即將此一理論付諸於實際的生活。一切都成為『即事而真』,『事事無礙』的結果,淫、怒、癡的現象,以為即是究竟的涅槃道。這在密教的理論上可以通,在究竟的佛位上也正確,在現實的凡夫境界,卻未必真的能夠『即事而真』。左道密教之濫,原因卻在於凡聖混淆而倒果為因!」
如果聖嚴法師以「淫、怒、癡的現象,以為即是究竟的涅槃道。」為由,對密法大加痛斥的話,那顯宗中最究竟的《圓覺經》等經典恐怕也得被法師批駁為是 「左道」顯宗了。因所謂「煩惱即菩提」的提法並非是密宗所獨有,顯宗的諸多經論中也表達過相同的思想。如《圓覺經》云:「善男子,一切障礙,即究竟覺;得念失念,無非解脫;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智慧愚癡,通為般若;菩薩外道,所成就法,同是菩提;無明真如,無異境界;諸戒定慧,及淫怒癡,俱是梵行;眾生國土,同一法性;地獄天宮,皆為淨土;有性無性,齊成佛道;一切煩惱,畢竟解脫;法界海慧,照了諸相,猶如虛空,此名如來隨順覺性。」
比起聖嚴法師,印順法師對密法,也包括對顯宗諸多宗派所進行的批判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印順法師一直主張復歸印度大乘,他對中國化的台、賢、禪宗等宗派頗有看法,認為其所標榜的「真常唯心論」雖淵自一類大乘經典,但「融攝世俗的方便更多,也與婆羅門教更接近」,乃為佛教受婆羅門教梵我一如論影響的產物,並非純正佛法。他不僅以考據化的治學方法對這些宗派的指導思想進行了批判,又在《密教之興與佛教之滅》等文中大肆攻擊了密法。他稱密教乃「即鬼神崇拜而達於究竟」,指認密教的雙身法、極端尊重上師等是淵出自婆羅門教,並譏諷密教修法時自觀為佛「無異乞丐妄稱國王」。他更進一步「怒斥」密教為「實行則迷信淫穢,鄙劣不堪,可謂無益於身心,無益於國族,律以佛教本義,幾乎無不為反佛教者。」。。。。。。
從上引文字中,我們似乎已能感覺到印順法師以佛教正統自居,對密法恨不能一下剿滅盡淨的決絕態度。但就是在這種表面化的慷慨激昂的態度中,諸多缺陷同時也悄然浮出。
眾所周知,要瞭解密法、評價密法就必須真正地走入密法。如果連密宗任何一個教派的教義都沒有完整、系統地學過,同時也沒有得到過任何一個教派的清淨傳承,更沒有在密法理論的引導下,在一位具德上師的指導下進行過實修,那麼在這種前提下再去探討甚或質疑密法,與在空中樓閣之上指手畫腳又有何不同?比如說如果有人要研究漢地佛法的基本特徵,但他本人對漢語卻一竅不通,又從沒有實地接觸過漢地的佛教界人士,更沒有深入顯宗的諸多法門中去親身修學一番;此時僅僅根據一些書面材料或所謂的考據學原理,再加上個人的分別念,這個人就此基礎研究了幾天之後就斷然宣稱,顯宗佛法是不符合釋迦牟尼佛教法的旁門左道,已完全背離了佛陀親口宣示的教理,那麼在面對此種論調時,一個正常而正信的佛教徒該如何應對呢?是拿它當一種科學化的「佛學」研究成果看待,還是將之理解成一種癡人夢囈從而一笑了之?我想答案應該是不言而喻的,故我在這裡並不想佔用筆墨一一破析印順法師等人的論點,因他們確確實實未瞭解藏傳佛教的基本教義、傳承歷史與實修竅訣。如果密法可以公開的學術資料就全盤掌握,那釋迦牟尼佛也不用三轉法輪,更不用區分顯密、大小乘了。
還有一點也是在看待某些人的「左道密法論」時必須把握住的,即我們在判斷一件事的真偽優劣時,最後的依靠處不是考據,也不是歷史文獻,而是佛教的教證與理證。佛菩薩的真實語所具備的諦實力,教證和嚴密的邏輯推理所擁有的理證,這才是作出最終決斷的唯一依據。若以這個標準來衡量兩位法師的議論,我想人們一定會大失所望。他們行文中的漏洞的確可謂比比皆是,現僅舉一例以正視聽:兩人似乎都認為密法的興起與佛教的衰亡之間存在有必然的因果聯繫,既如此,人們不禁要問,印度歷史上有過三次滅佛運動,藏地前弘期與後弘期之間也有一段藏傳佛教歷史上的黑暗時期,而漢地佛法同樣免不了「三武一宗」的毀佛滅教之劫難。在這麼多的試圖毀滅佛教的行為中,有哪一次是因了密法的興起而導致的?如果說幾位法師非常善於考證的話,那真是希望他們能考證出一個不與自己的觀點相矛盾的結論來。
學術性的研究佛法與正信聞思修之間的最大區別即在於,一個是把佛法當成純粹的學術;另一個則把見修行果落實在堅定不移的信仰上。如果對佛法本來就缺乏視之如生命、並願用生命去體證它的決心、信心,那麼對待佛法可信度的判定標準恐怕就只剩下了資料與考據,再加自己的意識思維了。而由於歷史原因,藏文佛典被翻譯成漢文的本來就很少,涉及到密法,特別是無上瑜伽的部分,對絕大多數漢族人來說就更顯陌生。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考據都無法得到完整、權威的資料。如此一來,若還要對密法輕下結論,那就有隨意譭謗之嫌了。想來大家應很清楚,在所有的罪過當中,謗法、捨法的過失是最嚴重,也是最可怕的。《般若八千頌》有云:「須菩提,積謗正法之業者即墮入惡趣轉生為邪見眾生,於無間大地獄受苦,直至為火壞劫出現時,方轉生於他世間界諸大地獄中,至為火壞之劫出現時亦有其餘。。。。。。。」《寂滅幻化經》則云:「縱經數多劫,身五百由旬,彼頭亦五百,每一頭上有,不少五百舌,一舌上耕犁,不少五百數,極熾而耕作,即誹謗罪業。」《寶積經》中則明確宣說了凡夫意識思維之不可靠,正因為經中白紙黑字說明白了凡夫分別念的不可依賴,故我們在言談舉止時才要嚴護根門,以防身、口、意在無意中,或善意的驅使下卻做出了能導致惡果的種種行為。這並不是佛陀不慈悲,或佛法在恐嚇我們,而是因果本身就這麼嚴厲而又公允。佛陀正因為飽含悲憫才揭示給我們:「迦葉,吾與同吾者可了知法與補特迦羅,凡夫不了知法與補特迦羅。」正因為如此,除了依靠教證、理證外,我們最好不要妄加評論。不過若想通達教證、理證,信心則絕對不可或缺。恰是在這一點上,我們劃出了自身與某些學者的分野。他們可能連教證都不大輕易認同,以為所謂的教證也不如自己的思考來得正確、可靠;而這些人理證的功夫就更不敢讓人恭維,他們連因明的基礎都沒有,故所有的立論及推證全都是在不合法度的情況下隨意展開。但他們可能還會得意於自己佔有大量資料,得意於自己能旁徵博引,發現了許多故紙堆中的閃光點。進行佛教研究卻不按照佛教的規則從事,不按照佛教的因明論證,不按照佛教的教證推導,不按次第登堂入室進行實修,不依止欲行研究之宗派中的高僧大德,這種作風的確不像是佛教徒所為。
順便再提一句,印順法師認為密法中觀修自己為佛陀的修法「無異乞丐妄稱國王」,對此,我們只能對法師的話語表示極大的震驚。因佛陀在第三次轉法輪時,重點宣說的就是如來藏以及眾生本具佛性這一了義觀點。如果不敢承擔自己本具萬德莊嚴的如來藏,反而認為這是眾生的妄想、妄念,這豈不是連第三轉法輪也要全盤否定掉?況且在密宗的究竟觀修法中,所有的有相觀想其實全都與空性見一體無二,這與把乞丐和國王當成兩個絕對存在的實在個體的看法豈可同日而語。
在大陸,有很多人都認為印順法師、聖嚴法師對佛教貢獻很大,諸如著作等身、佛教界泰斗、徒眾遍滿海內外等讚歎之詞經常能見諸報刊雜誌。對此,我並不排除他們有可能為佛法做出的貢獻。但同時我也想指出一點基本事實:從他們的著作中可以看出,他們對密法的基礎常識都不具備,既如此,又怎麼能談得上了悟佛法的甚深密意?顯而易見的倒是,他們全都誹謗了同屬大乘法門的殊勝密宗。而在生死關頭,能讓你輕鬆過關的通行證根本就不是你寫了八百萬言,還是著了八千萬字。
在漢地的很多佛學院,都開設有以他們所著的《印度佛教史》等著作為教材的同名課程,眾多修學者對其中的觀點倒是一點也不加以「考據」就照單全收,這真令人有一種非常惋惜的感覺。本想求得人生真諦,誰料卻因智慧淺陋,不辨是非,以致人云亦云,恍惚間就造下了種種謗法的罪業,確實可歎可憐。正因為印順法師等人在佛教界名氣很大,故學術界的一些人也不加甄別地把他們的所有觀點統統吸納了過來,包括他們對密法的顛倒看法也頗得學術界同仁的賞識。在這一點上,我們應該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因判別一種看法是否具有價值,不應從它的提出者的名氣入手衡量,而應以教證、理證及修學合一的態度、方法親身驗證。正因為他們的名望所致,所以在受其影響的陳兵、鄧子美兩位先生所著的《二十世紀中國佛教》一書中,才出現了下列表達兩人對印順法師的評價並及提出自己對密宗看法的文句:
「措辭雖嫌偏激,但並非全無所據。在法源上,密教尤藏密無上瑜伽部法,多聲稱非釋迦牟尼佛所傳,大圓滿法系稱其法源出於原始法身普賢王如來(阿達爾瑪佛),大手印等法系以本初佛金剛大持為法主,原始佛、本初佛,不但於史無征,即質諸大乘佛典,也無出處。捨離了作為佛教建立之本的歷史人物釋迦牟尼的傳承,難免降低了密法的權威性、可靠性,為其弘傳造成障礙。」
儘管只有短短的幾句話,但貫穿於其中的與印順法師一脈相傳的考據學思想、佛學學術化傾向就已經昭然若揭。兩位先生的論斷中實際存在有許多錯誤之處,不過為遵循密法的保密原則,這裡只擇其能夠公開表述的錯誤略而言之。
事實上,在釋迦牟尼佛開示出的八萬四千法門中,有兩萬一千法門是世尊為斷除眾生的貪心而宣說的經典;兩萬一千法門是世尊為斷除眾生的嗔心而宣說的律典;兩萬一千法門是世尊為斷除眾生的癡心而宣說的論典;還有兩萬一千法門則是為斷除眾生的種種習氣而宣說的密宗經論。八萬四千法門即如是整合成一套完整而錯落有致、次第相銜、層層推進的系統,如果把屬於密法的兩萬一千法門統統踢出佛法的整體系統之外,則佛法的完整性就將遭到徹底破壞,佛法將被人為地割裂開來。其實釋迦牟尼佛在《時輪金剛》、《文殊真實名經》、《密集金剛》等續部經典中,親口宣講的皆為密法;另一部分密法內容則按《教王經》、《密意彙集經》等經典的授記,當在釋迦牟尼佛涅槃二十八年以後出現在人間,從此密法將廣泛弘揚開來。《東巴龍丹啤經》說:「一切三乘度眾生,釋迦牟尼佛已說,因果任運特別乘,不須再往別處求。」勝義乘為何不說?以前曾有人以此向釋尊請示,佛答之云:「因乘般若一切法,弘揚便需轉法輪,金剛乘切近之道,因緣時會將降臨。」 佛既以此偈答之,所以佛滅度二十八年以後,天之持明渣鼎初忠、龍王持明左波、藥叉持明星箭面、羅剎持明羅爵他丁與人之持明賴渣啤聖者五人,皆顯現矣。而在《河水游舞經》中,釋迦牟尼佛又親口說過,在他涅槃之後八年,當有蓮花生大師出世弘揚密法;《文殊根本續》中則授記了靜命論師的出世;還有宗喀巴大師等人都在眾多佛典中被授記過。因而關於密法、關於密宗大師,我們怎能以簡單的「子虛烏有」幾個字就輕鬆否定掉。
另外,我們還應明白一點,即佛陀在不同根基的所化眾生前傳法的方式是不同的,釋迦牟尼佛在小乘經典中就不可能廣泛、公開地宣講大乘;在大乘顯宗中也不可能公開、明顯地宣揚密宗。小乘的很多行者就在他們的立足點上固守小乘經典斥責大乘非佛所說,如果大乘顯宗的修行人也因為無緣接觸佛陀對另一類根基的眾生宣說的密法,然後就進而誹謗說密法非佛陀所說,則此種行為與那些小乘行者又有何本質差別?而且作為佛教徒,我們理應理解到十方諸佛不僅本體無
二,而且全部具足法報化三身,正是三身的存在,才使得佛陀的說法方式千變萬化起來。蓮花生大師在《聞解脫續》中就曾說過:佛陀以化身相宣說顯宗三藏;以報身方式宣說密法的事部、行部、瑜伽部這三乘,比如釋迦牟尼佛現密集金剛、時輪金剛之報身相分別宣說各自續部典籍等;至於無上瑜伽部的馬哈、阿努、阿底三乘大法,則是佛陀以法身方式在自現清淨剎土對五方佛宣說的。
同時我們還要了知,佛經並非一定要釋迦牟尼佛親口宣講才能得以成立,有些佛經就是一些大菩薩在釋迦牟尼佛的加持下宣示的,比如《心經》就是觀世音菩薩受到佛的加持而後為眾生宣講的。在很多佛經中都有「如是我聞」的開場白,它就表明此部經典是佛陀的弟子聽聞後記錄下來的。對這些經典我們又該以什麼樣的歷史資料去考證它們的可信度呢?這個時候,我們是不是還得把最現代化的考古儀器搬來借用?但人類即就是張開想像的全部翅膀,恐怕也無法在時空觀上觸及佛法的皮毛,更何況實際的實驗手段與檢測工具。在這種情況下,佛法是應該停步不前、削足適履以等待歷史考據學或科學實驗的檢驗,還是應該繼續邁進在自己的軌道中,向著引領人類乃至眾生同至最自由、最自在境地的目標勇往直前?
最後再來談談大圓滿法的「權威性」及「可靠性」問題。
真正瞭解大圓滿特徵的人都知道,大圓滿有十二大本師,釋迦牟尼佛就是其中的一位,因而我們恐怕不能說大圓滿法「捨離了作為佛教之本的歷史人物釋迦牟尼的傳承」吧。此等道理,看過《大圓滿傳承源流》、《勝乘寶藏論》等論典的人,應該對此頗為熟悉。
大圓滿的傳承體系可以如來密意傳、持明表示傳、補特迦羅耳傳等三種方式廣泛弘揚。對於它在人間的弘傳情況,《藏密佛教史》的說法則頗具典型性:「三十三天天王德華桑忠之子最勝心,曾造最殊勝之四夢,其後所得加被,與夢境相同。十方一切佛五方佛,以加持金剛心菩薩,由是金剛心以所有大圓滿之灌頂與一切教誨,悉予傳與,因此在天宮中,便將大圓滿弘揚起來;如是輾轉傳至人間。」其後,嘎繞多吉(極喜金剛)降生,此人即「是在色究竟天,弘揚大圓滿者,金剛薩埵化身,最勝心王子出世。」。。。。。。以後,「所有內外乘一切經續,與自性大圓滿偈頌六百零四萬頌,在王子心中,皆是金剛薩埵,現前顯現,給予開示灌頂,而得最後究竟道智慧示現者。金剛薩埵並予以授記,飭將所有語續,加以紀錄。教主乃在馬拉雅山寶貴廣大山峰上,。。。。。。只費三年時間,將所有語續,加以紀錄,且造成目錄。」從此大圓滿法就開始在人間紮下了根。關於大圓滿的傳承歷史,不同藏密史書中都有詳細介紹,此處只是略微提及。
以上所談僅為對大圓滿最基礎之介紹,目的在於打開眾人思路,使人們多多少少都能對佛法的博大精深、圓融貫通有一點基本印象,並從而摒棄掉以一己之見妄測法海深淺的輕浮學風與習氣。佛說八萬四千法門只為救度不同根性意樂之眾生,眾生無盡,法門也當無盡。而且不論小乘、大乘或金剛乘,就其實質而言,都無非為佛陀權宜施教之方便,豈可硬要抑此揚彼、判定優劣?三乘佛法怎可以對錯及有無歷史考據學依據論之,這多少有些執其為實的嫌疑。太虛大師在這一點上的做法就很值得我們借鑒,他當年曾指出過,「香拔拉國與南天鐵塔所流出之密法,決不能以無史實可稽而斥之!」也正如《白蓮經》所云:「雖說調惑之法門,共有八萬四千種,然諸佛陀真意趣,乃為無別一本體。我雖開示三乘法,亦隨眾力意樂說。」《楞伽經》則云:「乃至有眾生,乘無有窮盡,一旦心滅盡,無乘無有情。」也即是說,在眾生的心識沒有滅盡之前,有多少根基不同的眾生,就會有多少相應的法門。這種萬千多變的情況,想來用統一的考據學、文獻學,再加上從自己的立足點、根性意樂,以及自己的分別念出發而作的判斷,大抵不可能得出正確結論。一個佛教徒生存於世的目的並不在於你提出了一種多麼驚世駭俗的觀點,要說最驚世駭俗的觀點,釋迦牟尼佛早就已經提出過了。在信心、上師的指引下,按照佛陀的教導如法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很想提一點建議,即這些對密法滿懷疑惑的學者可否親赴藏地,實地考察一下藏地的信仰情況,親身來一番對藏地民眾的深入「考據」工作。我想他們將會發現,就整體情況而言,藏民族對佛教信仰的純正;藏民族對因果不虛的深刻認同;藏民族對積累福報資糧的重視;藏民族對所有佛教宗派、大小乘、顯宗密宗的絕對恭敬、讚歎;藏民族對慈悲與智慧的追求及天然養成,在全世界所有的民族中都可謂首屈一指。而且藏民族對外道,包括對一些以特異功能相標榜的神神怪怪的功門,表現出的冷漠也遠遠超過了別的民族。他們一旦皈依了佛教,就不大可能再被任何外道吸引。民眾的這種實際修持狀況,應能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出密法的合理性與可信度問題。
概而言之,體證佛法是要以全身心為代價的,而研究學問則往往出於個人的喜好。
其實濟群法師想問的主要是密法與外道的關係問題,學術界對密法的態度只是順便提及。但我自己對這一問題卻不能等閒視之,故才「偏離主題」,不憚囉嗦地說了這一大堆,目的只為澄清事實真相。下面就言歸正傳,對法師的提問略作答覆。
佛教中確實有些詞句與外道的用詞很接近,或相同,藏密中也有一些苯教等外道的詞語名相,但若論它們的思想實質則不可等價而觀。比如很多外道都談到了佈施等法門,但佈施的目的、方法、對像、指導思想等卻有天壤之別,特別是佛教中「三輪體空」的佈施更不見於外道的思想中。再比如很多宗教都提倡並有具體方法指導信徒離苦得樂,但對苦樂一如的本性分析也只能在佛法的究竟教義中尋覓。區分佛教與外道的最重要之標誌不在詞句而在見、修、行、果這幾個方面,在般若正見、菩提心行、本具佛性、終得佛果這幾點上,佛教中根本找不到外道的影子。藏傳佛教也同樣,我並不敢說修學密法的人各個都清淨純潔,但我卻可以保證說,據我所知,密宗思想未被任何外道不清淨的思想所染污。於此生懷疑者,可自己翻查密宗有關經論。
頓珠法王曾彙集而成有五十七函之多的《前譯密宗彙集》,最近,印度的諸多高僧大德在此基礎上又增加了一百餘函,有志、有智之士不妨認真深研一下。不光是在前譯密宗典籍中,在密宗所有教派的典籍中都找不到與外道相同的思想。前人如此,我想現代人同樣不可能在其中發現密法與外道的雷同之處。
由於漢藏之間的地理隔閡及文化差異,加之近現代雙方互譯的經論並不多,各方面的交流都不充分,以致漢藏佛教界相互之間的瞭解遠遠不夠充分,因而出現一些誤解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國外有很多高僧大德及熱心於藏文化的人士正在把一批批藏傳佛教的典籍譯介成多種語言,漢族人當中也有一些人加快了翻譯藏文佛典的步伐,而藏族人中也有很多投入到了旨在加強互相瞭解的文化交流工作之中。我相信,隨著交流的深入、語言障礙的被打破,思想的壁壘也一定可以清除。
如果想要全面評價藏漢佛法的本質特徵,縱論它們之間既有聯繫又有區別的特點,那就必須精通漢傳、藏傳佛教的內涵,否則所有的評論都有可能走向片面、武斷的地步。在這一過程中,我們應力爭不被井底之蛙似的角度所局限。
昔日,眾多小乘修行人都誣蔑過龍樹菩薩是魔的化身;如今在很多知識界的學者及教界僧人、修行者都在紛紛議論密法時,前車之鑒當足以使我們保持清醒的頭腦。其實解決這個問題並不困難,我們一方面需要深入歷史,但另一方面,更需要親身實踐、實際修證。只要對佛法抱有真誠信仰之心,融通顯密就不會是遙遙無期的一種夢想。因顯密圓融本來就是佛法的真意,放下敵視的目光,拋開唯考據是從的束縛,拿出真正的理性與實修功夫,我們就一定能找到顯密的結合點。
在當今這樣一個邪知邪見遍滿天下的時刻,佛教徒若還出於個人意氣而兄弟相殘,那只能令佛法更快地走向滅亡。表面上的紛爭絕不是百花齊放的繁榮表現,倒很有可能是將佛法引入以個人分別念剿滅佛法正見的前奏。每一個有責任感的佛教徒都應該深思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