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人品的佛教
許多人把佛教神化,也有許多人把佛教鬼化。神佛是指信佛的人把佛看成是神的代表;鬼化是指將佛教看作是專為過世的亡靈而設的。其實正信的佛教是為教化人間而有的。在過去,信佛的人多認為人在世間實在太苦,應該離開世間,早些生到佛國淨土去才好。所以把信仰佛教的唯一希望,寄托在往生阿彌陀佛的極樂淨土。現在的我們,雖然也鼓勵念佛的人往生西方,但在未生西方之前,應先努力把我們現在的人間,建設成為淨化的社會。最近幾年來,我們正在開創一個名為「法鼓山」的道場,我們的理念便是「提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現在就將今天的講題分作五大要點,向諸位請教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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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作為一個源遠流長的宗教,具有三個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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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以信仰為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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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信仰是對於自己所未知的,卻深信其存在。就如同「高山仰止」,雖看不到頂端為何,但相信確有那偉大的事實存在。對佛教而言,便是信仰佛、法、僧的三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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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是福德智慧已經修行圓滿的人,其人格已達絕對的完美之境。地球的人類史上,修行成佛的人只有一位,就是二千六百多年前生在印度的釋迦牟尼佛,又被稱為釋迦世尊,簡稱佛陀或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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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釋尊告訴我們,在他之前的過去,已有無量的眾生成了佛,未來也會有無量的眾生將成佛,如今在我們的地球之外的他方世界,亦有十方的無量諸佛,正在說法度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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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十方諸佛雖在不同的時空,彼此都互不妨礙,且遍於十方虛空。因此,在我們這個世界,若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便跟我們在一起,若念藥師佛,藥師佛便跟我們一起,若念十方一切佛,他們都會跟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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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是指佛所說的成佛的方法和道理。只要我們依著佛說的法門如法修行,人人均能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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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是指住持、修行佛法的專職人員和團體。出家的僧團便是代表三寶來傳播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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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能在完全瞭解佛法才去接受相信,只要在知道佛法的基本原則是可以認同之時,便當皈信三寶了,然後再慢慢去學習、瞭解、依法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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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以感應為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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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念佛、誦經、拜懺、持咒等,無非是希望達到某些感應的目的。許多人發生重大而無法解決的問題時,我都建議他們我行善積福,多念佛,多念觀世音菩薩聖號,或是持《心經》及〈大悲咒〉等等,他們往往能因此而得到感應,化問題及困難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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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無道理可說,無法用科學方法求證的,乃是以宗教的信心和修持的功德所得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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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依善惡為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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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都相信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但有些人一生造善業,卻未必得善報,反之,有些人一生做盡壞事,也未必得惡報,此乃涉及三世因果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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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作為一個佛教徒,必須信有過去世,也有未來世的。就好比今天做工沒有拿到工資,明天做工,也未拿到工資,直到月底結算,才領得薪資一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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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佛教是正信,不是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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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什麼是正信和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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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迷信的宗教不講因果:台灣曾有許多迷於大家樂及六合彩的人,向神明求明牌許願,如中彩即還願感謝,若不中便殘害神像洩憤,以致於許多土地公被丟到河裡,成了水流公。這種自己不努力,只想不勞而獲的思想行為是違背因果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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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迷信的宗教違反道德:有些人為非作歹,認為只要懺悔,罪便可消,因此一面說壞話、做惡事,一面求懺悔、求保佑,那不是真懺悔,也不會獲得善神的庇佑,因那是違反道德、逃避責任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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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善神及佛菩薩,均不會包庇犯了罪惡而又無心悔改的人。造了惡業,應當懺悔,懺除前愆,並立誓重新做人,才會獲得護法善神及諸佛菩薩的從旁協助,達成滅罪消災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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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有將功贖罪的情況,例如:浪子回頭,在造了許多惡業之後,忽然遇到因緣,皈依三寶,去惡從善,那就等於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徹底悔過自新,不斷修善積德,原先所造惡業,也有可能會變成重罪輕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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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迷信的宗教違反情理:常有以宗教為名的人士,要求前去膜拜的人,奉獻大量的金錢,便保證為之消災、祈福、求財、求壽、治病。此等用金錢來賄賂神明的交易,其效果是很值得懷疑的。一般人說「得我錢財、為人消災」,那些宗教人士是恁什麼力量為人消災呢?究竟是神要錢財,還是操作神明的人士要錢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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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信的佛教,主張信佛的人,當親自來修行效果最好。比如說有人害了癌症,我會建議他們放寬心懷,持誦〈准提神咒〉十萬遍、二十萬遍、三十萬遍,持之以恆,必會有感應。或者家屬親友幫著持誦,也是有若士效果。常言:「自已吃飯自己飽,個人修行個人了」,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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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正信的佛教必具永恆性、迷遍性、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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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宗教,許多道理,只能在某一時段的某一地域受人信仰、受人重視,一且換了地方,過了時日,便煙消雲散,被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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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則不然,自從二千五百數十年前的釋迦牟尼佛創教開始,直到現在,仍能普遍地受到九億多人口的信仰和皈敬,那表示佛教是有持久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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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所熟悉的觀世音菩薩,並不是出生於地球上的歷史人物,乃是釋迦牟尼佛在佛經中介紹給我們的,是一位「千處祈求千處應」的大菩薩。宣揚彌陀淨土的經典中說觀音菩薩是西方三聖之一,似乎必然是在古方極樂世界了。實則,觀音菩薩是不受國界及時間限制的,他是遍於時空而又不佔時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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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何處何時,只要有人持誦觀音菩薩聖號,修行觀音菩薩法門,必定獲得觀音菩薩的慈悲感應。這從信仰的立場來看,就是永久性、普遍性和必然性的宗教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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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從理論的立足點上來看,佛法的基本思想是「緣生性空」,也就是《心經》開頭所說的「照見五蘊皆空」的「空」字,是指宇宙人生無非由於五蘊的因緣假合,若見其性本空,便得解脫自在。這個空是不離有的,本性固然空,現象還是有,若悟即有即空,便得無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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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今天這座講堂,原是空的,現在則坐滿了一千多人聽聖嚴演講,等演講結束,我和聽眾離開散光,便又空了。所以唯有空,才是真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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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有」是暫時變動的,不是永恆不變的,只有空性才能永恆不變。能悟見空性,即能實證無相無我而不執著,隨時隨地靈活運用。這個空有關係的道理,在任何時空裡都是不變的,因此佛法的基本思想,亦是具有其永久性、普遍性和必然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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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正統的佛教須具備三項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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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創始的教主——釋迦牟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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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所依的教理——經、律、論三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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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住持佛法的僧團——出家的比丘比丘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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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三項要素,即是前面提及的佛、法、僧三寶。若有人不信仰上舉的佛法僧三寶或否定佛法僧三寶,雖其自稱佛教,那必不是正統的佛教,而是異質化了的附法外道。今天的學術界稱他們為新興宗教,或民間宗教,他們有權自立戶,正統的佛教徒也有權不認同他們是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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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正信的佛法必須符合三法印的原則——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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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諸行無常:我們的物質環境,不能超出成、住、壞、空,我們的肉體生理,不能離開生、老、病、死,我們的心理活動,唸唸都在生、住、異、滅,均非永恆現象,所以叫作無常。因此,我們常把身心世界,當作自我的「能、所」來執著與認定,其實是一種幻覺,是一種假相,不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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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諸法無我:一切現象,不論是心理的、生理的或是物質環境的,無一不是在不停的變化中,我們無法掌握住任何一項事物或境界,使之真正的屬於「我」及「我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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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涅盤寂靜:由於一切的人、事、物,都是不斷的在生滅變化中,我們對於在起起滅滅中的一切現象起執著、起分別,便產生了煩惱、痛苦,甚而流轉於生死之中,不得解脫。如能對外在的生滅幻相不起分別,不生染著,返觀自性是空,斷盡一切煩惱,便可解脫生死,處於不生不滅之境,就叫涅盤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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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夫不可能進入涅盤,但應當知道無常、無我、寂靜,是佛法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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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佛教是淨化人間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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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晚期印度大乘佛教的密宗,供奉的一些護法神像比較特殊之外,顯教的諸佛菩薩聖像,均是呈現人間相,且依經典記載,三世諸佛也都是以人間身在人間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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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佛菩薩教化的對象主要是人。在各部佛經裡,佛陀說法時,請法、聽法的主要常隨眾,也是人間身的僧俗弟子,只有護持佛法的龍天眾不是人形,而修行佛法也以在人間最適合。在六道中,天上的眾生太有福報,不易起精進心修行佛法,在畜生道、地獄道、餓鬼道之眾生,則太痛苦,更不易修行佛法,唯有人世間是苦樂參半,懂得要離苦得樂,知道要修學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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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成即佛成便是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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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廣度眾生先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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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常見「芸芸眾生」一詞是指許多的人。其實眾生可分有情與無情,有情眾生則可引用印順法師所著的《佛法概論》第三章第一節所說予以理解:「梵語「薩埵」,譯為有情。情,古人解說為情愛或情識;有情愛或有情識的,即有精神活動者,與世欲所說的動物相近。」這就是有情眾生。其他的植物及礦物,則是無情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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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動物大約分為四類:1、僅有細胞組織;2、有細胞也有神經組織;3、有細胞、有神經組織,也有記憶能力;4、有細胞、有神經組織、有記憶能力,更有思想能力。只有人類具備此最高等的四種條件,也只有人類才具有情愛、情識及精神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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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經中所說的有情眾生,主要說的也是人,因此我們所謂的廣度眾生,主要的對象便是人,先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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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成佛必先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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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成人」是成的人的身體和人的品德。佛說人身難得,只有人的身心適合修行佛法,故人身是非常寶貴的。《心經》中說「五蘊皆空」,五蘊還有其他的名詞,如十八界及十二因緣等等。綜合起來便是五蘊,分析起來,從時間上分叫十二因緣,從空間上分叫作十八界。除了人之外,其他眾生,均不具備十八界、十二因緣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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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品德,指的是佛教的核心思想:斷一切惡,修一切善,利益一切眾生,此即是涵蓋一切菩薩行的三聚淨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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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動物只會照顧同類,不會擴及異類,甚而同類相殘互食。只有人類才能分辨善惡,為善者有慈憫心,除了關懷人類之外,還能愛護其他一切有生命之動物,此乃基於佛法所說眾生平等的觀點。雖然人類之中也剛強難化的人,可是比起其他類別的眾生,又較容易理解佛法和修行佛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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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若能先把「人」做好,就能進一步來觀照原本具足的「佛性」,明心見性,解脫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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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如何提升人的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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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達到「提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的目標呢?我們要以教育來達到關懷的目的,並以關懷來成就教育的功能。用慈悲心來關懷他人,乃至遍及於一切眾生;用智慧心來觀照自我,乃至微細的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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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懂得關懷他人的人,必是勤懇、負責、勇於將自己奉獻出來的人。為了關懷他人,必須知所努力,從自身做起,先使自己的身心,保持健康快樂,才有能力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為眾生解困惑求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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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關懷他人的人,較能使自己少欲知足而不起瞋心,促成和諧的人際關係,帶來和樂的家庭環境。這就是從慈悲心出發,產生了智慧,自利也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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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信仰三寶,用佛法自助助人,必能提升自己的人品,亦能影響到社會淨化。倘若人人均能如此努力,人間淨土的到來,便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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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三年八月七日講於花蓮市明義國小禮堂,蘇麗美整理,聖嚴修改成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