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_禪的體驗．禪的開示　聖嚴法師著

　　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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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釋迦牟尼佛曾經說過：「佛的智慧與功德之深廣，唯已成佛者方能測知佛的智慧與功德之深廣。」一位師父的修為只有透過另一位已為人師父者才能給予評價。做弟子的，是無法衡量師父的成就如何，他所能做的乃在熟悉佛法的正見，並且辨明師父所教有否與之相違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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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法的正見包括三個基本原則，那就是因緣、因果與中道。現在就來一一說明它。所謂因緣，佛法說，凡一切相都是虛幻的，沒有自性，完全依賴因緣而顯現。所謂因果，因與果在時間的流程之中彼此緊密地互為關聯，不論是過去、現在、未來，一切造作的行為與其因果有關。所謂中道，就是要離開所有的極端，像執空或執有，都是錯誤的。只有不走極端的中道，方可遵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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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人弟子必須能辨明邪見。有的傳教師認為有外在的法(現象)存在。例如，有神論者主張有外在的靈魂常在永恆的上帝管轄之下。另外有人相信，諸法沒有因果關聯，所有的事情都是偶然發生的。物質主義者則承認在物理世界中的行為有因果關係，因為這種因果可以實驗證明，但是卻否認有控制一切眾生的業報因果律。因此，學生在尋找真正的師父時，必須謹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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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位師父的教法與佛法正見相應，那麼他已經具備當真正師父的最低要件。而弟子選擇師父的時候，他應該關心的是，師父是否有正見，而不必在師父的個性與行為上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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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通常弟子會注意師父的個性與行為，尤其是當他根據師父的教法來評判師父時，會盡量尋找師父言行不一致的地方。這樣一來，問題就發生了。如果師父的行為與他自己所揭示的標準不符，弟子的注意力就會漸漸的只放在師父的缺點上，而對於他的言教完全失望。因此，他既不會真正地修行，甚至對於修行也失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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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人師父者總是會遭受弟子的批評。師父已經悟道，不必滯留在塵世之中，但為了利益陷於愚癡泥淖中的眾生而留住在俗世。當他生活在俗世之中時，他難免會暴露自己的弱點。跟每個人一樣，他必須吃飯、大小便、穿衣、上街等等。很多人看到師父如此，非常驚訝：「天啊！他吃飯呢！既然跟我們一樣要吃飯，怎麼能夠當真正的師父呢？他跟我們一樣需要洗澡哩！他怎麼能和我們完全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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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在外表上師父與弟子們同樣有缺點，但是要記住的是，他的心是純淨的。如果他的心不清淨，所教的法必定有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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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宗教的教師寧可隱藏個人的生活實況。你看不見他們吃飯、睡覺或使用浴室。只看見他們端坐高堂、穿著莊嚴，容光煥發、清淨嚴肅，像是上帝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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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講，你們不應該把我看做神或菩薩。我與你們完全一樣，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事實上我相信我會打鼾，因為自己聽不到自己的鼾聲，所以不能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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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禪七之中，有一天晚課時，我去拿一件課誦用的法器，因為我很疲倦，竟把它掉落地上。我當時就想，人老了最好不要當師父，因為身體不聽心的指揮。如果弟子看見師父外在的疏忽，他們會模仿這種錯誤。當然，在做蒙山施食的時候，如果大家掉落東西，失誤連連，我會很不高興。我可以犯錯，那是我的權利，但是我的弟子沒有這種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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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師父明知說謊、偷盜、追女人是犯戒的，卻偏偏做了，甚至他在弟子眼前做這種事；但是，只要當弟子們犯錯時他能糾正他們，他仍然是個真師父。這樣的師父當然會受到自己犯錯的惡報，但是那是他個人的事，與別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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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數弟子不瞭解這一點，因此問題就產生了。最糟糕的是，有些人完全不知道修行的目的，跟師父學法只是為了湊熱鬧。他們不注意師父的所教，卻注意師父的行為而加以模仿。如果師父犯戒，他們也照犯。不同的是，他們犯得比師父還嚴重。如果師父破戒的時間有十分之五，他們破戒的時間便有十分之六。如果師父咒罵一個人，這些弟子會立刻咒罵其他人。如果師父堅持說，弟子與師父不同，不可以犯錯，這些弟子也會告訴別人：「我可以這麼做，但是你們不可以。」這種弟子盲目而無方向，他們沒有正見，徒使惡業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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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美國所聽到的有關佛教師徒的道德問題並非現在才有，釋迦佛時代就有同樣的問題出現。佛陀在世時有位名叫提婆達多的弟子，他所立的戒條比佛陀的更嚴格，他自己也擁有許多的徒眾，他指責佛陀過分放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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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的觀點正確呢？這是有關正見的問題。釋迦佛既不禁止也不鼓勵提婆達多的苦行，他說苦行生活對於陷入愚癡黑暗中的人有用，但在其他方面沒有什麼意義。佛的意思是強調中道：既不執迷於苦行，也不沉溺於享樂。提婆達多的見解則落入苦行的極端。從正見的立場來看，佛的觀點才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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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教史上經常辯論這個問題：持正見與守戒律，那個比較重要？禪宗有句話這麼說：修行人應將正見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而放鬆戒律。如果學生把這句話加以實行，可能會破許多戒。這就不對了。這句話是站在弟子對師父應有的態度的立場而說的：弟子對師父的教法應該珍視，但是對於師父行為上的缺陷應該睜一隻眼閉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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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行為上的缺失是他自己的弱點或疾病的徵候。弟子不應該也想感染同樣的疾病。學生所要找的師父，只要教的法與佛法相應就可以。找著了師父之後，學生的責任就是把師父所教的法應用在自己的生活中，並且只應用在他自己的生活中。如果他能做到這點，他的成就便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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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八四年七月八日講於紐約禪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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