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生所為何事
平常人只說學佛,但為什麼要學佛?其根本意趣究竟何在?這一問題是應該明白的。可以說:學佛並不是無意義的,無目的,而是要想獲得一種高尚、圓滿的成果。學佛的而能夠深刻的理解到學佛的根本意趣,進而感覺到非學佛不可,有這種堅強的信念,才能真正走向學佛之路,而不在佛門邊緣歇腳,或者走入岐途。
人生存於世間,究竟所為何事?有何意義?這要從吾人本身去觀察,唯有這樣才能把握住學佛的意趣,因為佛法就是解決人生的根本方案。也可說,這是一切高等宗教所共同的,皆由此而產生的。但人生究竟所為何事?有何意義?惟有佛法才能完滿的解答。
一、茫茫生死事難知:人從最初出生開始以至老死為止,匆匆數十年中,終日渾渾噩噩,究竟生從何來?死往何去?誰也不能答覆這一問題。所以只能說糊塗的來又糊塗的去,人就在這糊塗中過去。甚至夫婦配偶,也每是無意的似乎偶然的結成;一生事業,也每是糊塗的做去,最初也未必有個一定的計劃,很少由自己的主意而成就。西洋某哲學家,對這茫茫人生,有一個妙喻,他說:某處有兩座聳峻的高山,山下是條很深長的溪流,兩山的中間有一條狹長的小橋結連著,人就佇立著在這座橋上前進。向前山遠眺去,是雲霧瀰漫,一片糊塗;向後山遠矚去,又是煙霧沈沈;向下看去。深邃莫測。有的人走上三兩步,就掉下深淵;有些人走一半路程,也不幸掉下去。就是走近對面山邊,也還是難以倖免落入茫茫的深淵。掉下去究竟去向何處,誰也不知道。這正是茫茫人生的最好的寫照。學佛就是對此糊塗人生,有一徹底的認識。這人生問題,雖然也可以不必去研究,如一隻海船,從此海岸駛往很遠的目的地,在茫茫的大海中可以糊塗的向前航行。但是,漫無方向的亂闖,這是一件極危險的事。佛法,就是說明了這人生從何來,死往何去,現在怎樣行去,才能安登光明彼岸的問題。
二、碌碌終生何所得:人生碌碌忙了幾十年,從小就忙,一直忙到老死,到底忙什麼成績來?這是值得反省的,很有意義的問題。可是不忙,又不成,多少人無事也要忙,問他忙個什麼?他是無以答覆你,但總之不能不忙。年青人大慨不會這樣想的,他們以為前途是充滿了無限的光明。一到中年以後,對此碌碌人生就有所感觸。我不是要諸位不要忙,而要探討忙了有何所得。世俗說:「人生好似採花蜂,採得百花成蜜後,到老辛苦一場空」。在忙碌中確曾獲得了高官、財富、地位,但不久就失去了,好像什麼都是空歡喜,什麼都毫無成就。老年人對此,特別有著深刻的體驗,如兒女小時個個都跟隨在身邊,一等長大了,也就各個營謀個己的獨立生活去了。這一問題往往容易使人生起悲觀消極,萎靡頹廢的觀念,但佛法卻並不如此。
三、孳孳行善復何益:關於勸人行善,不但佛教這樣,儒家、耶、回教等,無不教人行善止惡,所謂「為善唯惡恐不及」。可是行善究竟有什麼好處呢?道德究竟有什麼價值?平時說:「行善得善果,作惡得惡報」,這是因果的定律。中國人對於行善的觀念,多建立在家庭中,如父母行善作福,其子孫必多昌隆,「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其實並不如此,有父母良善而子孫大惡,有父母很壞而子孫忠孝。如古代堯帝秉性仁慈而丹朱性情傲慢;又如瞽瞍為人頑劣而其子舜帝大孝,就是一例。約個人說:這社會上往往是壞人容易得勢,好人每每被欺侮、吃虧。如孔子的道德學問,難道不好嗎?可是,當他周遊列國時,曾經幾乎被餓死,政治上也無法舒展抱負。反之,大惡盜拓,竟能橫行於當時。這樣看來,善惡與禍患,有什麼必然規律?為什麼要行善呢?這唯有佛法建立三世因果,才能解決這些問題。所以說:一切宗教勸人行善的出發點是一致的,而與佛法的結論卻是不同。學佛只管孳孳行善,也許目前所遭遇的是不利,困惑,但將來善業成熟,自然會感到美滿的善果。能這樣,才算合乎佛教的精神。
四、逐逐此心安不得:說來這實在是一件不著邊際的苦事,我人的心總是向外貪求,終日為著色聲貨利名聞權力在馳求。為什麼要這樣?為了心滿意足。如一個缺乏衣食的人,他必需獲得金錢才能解決生活的困難。可是一等他獲得足夠的衣食後,他仍然是不滿足,進一步又要講求衣食質料的美好,出門要有新型的轎車,住的要有精美的大廈。等到一切都到了手,心中還是不滿足。人心永久是這樣的,終日追求,沒有滿足的一天。如馬奔走一樣,後足著地,前足早又掛空,決不會有四足一齊著的。人心不足,總覺得他人樣樣比我好,其實不然。學問家為了追求更多的學問,他也是不滿足的。為一國之主的,雖有絕大權威,他也還是不滿足的,有他說不出的苦。人不能獲得滿足,內心就永久得不到安樂。平常說:要安樂就得滿足,其實人心從來就不滿足,怎能得到安樂呢?一般宗教給人安慰,使人滿足,安慰也可說是一般宗教的共同點。如西洋宗教教人信就得救,得救了自然就會滿足,內心也就得安寧。把人當小孩一樣看待,小孩子,你聽我話,不要哭,給你玩具。其實問題沒有得到解決,因為人心的不滿足,不是外來的給予所能滿足的。惟有佛法,教人先要瞭解生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碌碌終生究有何所得,行善復有何利益?如何才能獲得內心滿足和安樂。從這些問題去審察,才能把握住佛法的核心,也才能真正獲得安樂。
二、我在宇宙之間
一、神造我歟?對這茫茫的人生,又考察到另一個問題,就是我生存在這廣大長遠的時空中,究竟有何種地位?宇宙之大,上天下地,形形色色,萬化紛紜,吾人生來死去,行善作惡,皆在其中。但我們生存這宇宙之中,究竟是什麼地位?應該採取何種態度?比方在家庭中是家長,即負有家長的責任;做學徒的,就應有學徒的態度。西方宗教的觀念,人在宇宙之中是被造的,宇宙間一切萬事萬物,飛鳥走獸,乃到草木叢林,各式各樣,都是神所創造的,一切受神的管理和支配。人既然屬神所有,人就是神的奴隸,所以他們每稱神為主,人自稱神的僕人。所以我說:西方宗教的人生觀,是主奴的文化體系。人是神的奴僕,一切唯有服從,不服從就有罪。如主人命令僕人先掃地後煮飯,而僕人卻先煮飯後掃地,雖然事情做得很好,這也是不對的,因為僕人違背了主人的命令。這宇宙間就是能造的神和被造的人與萬物的兩種關係。人雖是奴隸,但是高等的奴隸,神創造了宇宙萬物以後,教人去支配管理萬物。所以做人的態度,站在神的面前是感覺到萬分的可憐;但是對於萬物,又有了大權威,值得高傲。西方宗教文化,離開了神,好像一切毫無意義。這種觀念,在當時文明未開化時期,也許是合理,但是到了現今,是值得考慮的了。
二、天地生我歟?中國文化對於人在宇宙間地位的看法,比西方宗教要高明得多,他說人由天地所生,或由陰陽和合生。天是屬於形而上的或精神的,地是屬於形而下的,物質的。天地生萬物,而人獨得天地之正氣,稱為萬物之靈,甚至偉大到與天地並立,稱之為「三才」。所以人在天地間是最高尚的,不同於西方的主奴體系。是否人人都能與天地並立呢?唯有聖人才能「贊天地之化育」。又說:「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與萬物同憂」,這些都充分的表現出聖人之偉大。天地生萬物是無心的,是一種自然的現象,不同上帝生萬物是有心的,要生就生。但是宇宙間從好處看:花兒美,鳥兒叫,一草一木都是可愛的。若從壞處看:大蟲吃小蟲,大魚吃小魚,你害我,我殺你,彼此相互殘害。若說上帝造萬物,這種生物界互相殘殺的情形,最後當然也根源於神,神就未免太殘酷了,所以上帝造萬物說不通。儒家說天地萬物是無心的,萬物相爭相殺,又相助相成。聖人卻不能無動於中,他要與萬物同憂。天地是屬於自然界的,而聖人是人文道德的。聖人看到世界人類互相鬥爭,他就主仁愛和平。看到人們缺乏知識,他就以教育化導之。看到人們道德淪亡,他就重道德。天地間種種的不好,聖人總得想辦法使它合理化,臻於至善,這樣聖人也就贊天地之化育了。這種觀念,比西洋宗教合理得多。由於中國的天地生,陰陽生,所以中國文化體系是父子式的。家庭是父家長制;政治是帝王以老百姓為子民,老百姓稱地方官為父母官。父子文化體系,是情勝於理,不像主奴體系的重法,刻薄寡恩。
三、我造世間歟?佛法認為宇宙間的一切是由各人自己造成的,所謂是自作自受,共作共受,這是業感的定律,與神教恰恰相反。因此,學佛的應該理解到兩種道理:一、世界這樣的混亂和苦難,是由人類過去的惡業所造成,要世界清淨和莊嚴,也唯有人人能行善止惡,才有希望。約個人說:我沒有知識或家境的困難,乃至病苦的糾纏,都是由於過去或現在的業力所成。所以說要想世界得和平,個人得安樂,要自己盡量的向好方面做去才行。若人是神所造的,自己就沒有力量,一切只有聽神決定。佛法說由自身業力所招感。故自己有一番力量能改造自己,進而能改造世間。二、相信了佛法的業感緣起,無論是世界穢淨,個人的成敗,都是以前的業力所招感,決不會怨天尤人。業力是可以改進的,就從現在向善的方面做出,前途自然充滿了無限的光明,這是佛法為人的根本態度。我人何以要行善,使個人獲得安樂,使世界趨於和平。這贊天地之化育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所以佛法提倡平等觀,也就是人人皆可以成佛的道理。瞭解到這點,就可以明白人在宇宙間佔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佛法的我造世界,人人造世界說,是自由自主的人生觀。人與人間,既不是主奴體系,也不是父子體系。先進先覺的是師,後覺的是弟子。先覺者有引導後覺者應盡的責任,是義務而不是權利;後覺的,不覺的,有尊敬與服從教導的義務。師友間情理並重,而在共同事上,又完全站於平等地位。以佛法而構成社會關係,必然為師友文化體系,適合於民主自由的精神。
佛法說,我能造世界,與上帝的創造不同。上帝要人就有人,要萬物就生萬物,是無中生有的,違反因果律的創造。佛法的造世界,是由各人起心動念的業力所造成,若能積功累德,淨心行善,就可以實現清淨理想的世界。最近有人說:佛也能創造世界,如阿彌陀佛能創造西方極樂世界。其實,若想以此來媲美莫須有的創造神,那是笑話!若以此來顯示佛的能力,也是不懂佛法。依因果律而感造世界,這有什麼希奇,凡夫也能創造世界,不過所造的是地獄、餓鬼、畜生、人間、天上的世界罷了。因人有煩惱惡業,所以造的是污濁世界;佛具有無邊清淨功德──福慧圓滿,所以造的世界是莊嚴清淨國土。這是佛法的因果定律。學佛者明瞭這一道理,在日常起心動念中,應盡力向善的方向做去。自己這樣做,勸人也這樣做,清淨世間的實現(十方已實現的,很多)才有希望。
三、學佛是人生向上事
要瞭解學佛的根本意趣,必先認識人生生存的價值,在宇宙中是居於主動的地位,而後才能決定我們應走的正確路向。因為世間的動亂和安寧,人們苦痛與幸福,都是人類自力所造成的,並沒有什麼外在的東西來主宰我們。人類有此主動的力量,才有向上向善的可能。
向上,就是向好的方向努力,一步步的前進達到那至善的最高峰,也就是學佛的意趣所在。人之常情,無不喜愛向上向好的,除非是失意分子,因為事業等失敗,使他意志消沉,不想振作,索性做一個社會上的敗類。但這種人究竟是少數,而且都有機會改善的。平常以為人生好事,是家庭生活美滿,兒女多,身體健康,有錢有勢,當然這也是人生的好事。可是依佛法說:這是好的果,並不是好的原因。要想獲得良好的結果,不能就此滿足,因為這是要過去的。必須積集良好的因,才能保持而趨向更好的。這如見一朵美麗的花,就想摘下來屬於己有而不想法去培植花草,或不再去培植,雖然獲得了,到底是罪惡的,或立刻要失去的。有些人,能合理的獲得了錢財和地位,但是往往利用這些錢勢,做出種種害人利己的勾當,這都是缺乏了人生向上的精神,更沒有確定向上目標的錯誤所致。
有人說:我不想學佛、成佛,只要做一個好人就夠了,這是不大正確的。古語說:「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取法乎中,則得其下」。學佛,先學做一好人,這是正確的;若只想一個好人,心就滿足,結果每是僅得其下。所以,學佛不但要做一好人,而且還要具有一種崇高的目標,縱使一生不能成辦,將來總要完成這理想的目標才對。
世界任何高尚文化,都有一個理想的目標,勸人去修學。如耶教叫人體貼神的意思,傚法耶蘇。雖然他們認為人不能做到神和耶蘇那樣的權威,但是要學習耶蘇博愛和犧牲的精神。他們說:人的身體是土所造的,靈魂是由神給予的。因為人作了罪惡就墮落了,將那聖潔的靈魂弄的污葬不堪,所以教人先將污濁的心淨化起來,才能進求那光明理想的目標──生天國。
中國儒家也說:「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士是讀書明理之人,尚且要「見賢思齊」;進而賢人還要傚法聖人。但是「聖人有所不知」,又要希天。所以正統儒家的精神,無時無刻不在鞭策自己向賢聖大路上邁進的。道家也有一套理想的目標,所謂:「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者,即是依據宇宙萬有的自然法則,不用矯揉造作,任性無為,便是他們做人向上的目標。人世間的一切,立身處世,若不遵循自然法則的發展,就會顛倒錯亂,治絲益紊,一切的痛苦困難就接踵而來。從上面看來,儒家是傚法賢聖的高尚人格,進而通於天格。道家是崇尚宇宙間自然的真理法則。總之他們都有引導人生向上的理想境地。
一般人以為能好好做人就好了,不需要什麼向上向善的目標,像這樣得過且過的心理,不能自我強化,努力向上,如國家或民族的趨勢如此,有墮落的危機。一般高尚的宗教,都有一個光明的遠景,擺在我們面前,使人嚮往,羨慕,在未達到這一理想境地的中途,不斷的改造自己,力求向上,這才能獲得信教的真實利益。學佛要怎樣才能向上?這先要明白佛法中五乘道理,五乘:即人、天、聲聞、緣覺、(菩薩)佛。人天乘是佛法的基礎,但不是佛法的重心所在。因為做一好人,是我們的本分事,即是生天也不希奇。雖然天國要比人間快樂得多,但是還三界之內,天福享盡,終必墮落,還有生死輪迴之苦。佛法的真義,是教人學聲聞、緣覺的出世;學菩薩、成佛的自利利他,入世與出世無礙。但學聲聞、緣覺還不過是適應的方便,最高的究極是以佛果為目標,從修學菩薩行去實現他。學菩薩行向佛道,必不離人、天、聲聞的功德,漸次展轉向上,雖然要經過悠久的時間和廣大無邊的功德累積,但有了這高尚的目標在前,助長我們向上向善的欲樂精進,至少意志不會消沉墮落下去。
學佛必先皈依三寶──佛、法、僧。三寶,是學佛最高理想的皈依,應依此三寶而去修學。三寶中的法,是人生宇宙絕對的真理。佛是對此真理已有究竟圓滿的覺悟者,僧是三乘聖賢,對於真理雖然沒有究竟的覺悟,但已入法海,有或淺或深的體驗者。所以佛與僧同是學佛者最高理想的模範。佛法,不像耶、儒的但以人格性的天神或賢聖為崇仰,不像道者但以永恆的自然法則為依歸;皈依三寶,是統一了人與法二者而樹起信仰的理想。我們何以要恭敬、禮拜、讚仰、供養三寶?這不但是一種虔誠敬信的表現,也不僅是一般所見求的功德,這是嚮往著佛僧崇高的德性和圓滿的智慧,真法的絕對究竟歸宿,以期我們對於真理,同樣獲得徹底的覺悟。我常說:中國孔、孟子道,對於做人處世、立功、立德,有一種獨特的好處。可是缺乏一幅燦爛美妙的光明遠景,不能鼓舞一般人心嚮往那光明的前途而邁進。可是一般宗教,無論你是多麼的愚癡和年老,它都有一種攝引力,使你向上向善而努力。所以能夠看經,研究佛法,和拜佛,念佛的,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信佛或學佛的。真正的學佛,主要是以三寶為崇高理想的目標,自己不斷的修學,加以佛菩薩的慈悲的願力攝受,使我們身心融化於三寶中,福慧一天天的增長,一天天接近那崇高的目標。
四、學佛的切要行解
佛法中,從信仰到證悟,有「解」「行」的修學過程;解是瞭解,行是實行。佛法的解行有無量無邊,現在僅舉出扼要的兩點,加以解說。先說理解方面的:一、「生滅相續」;二、「自他增上」。生滅相續,說明了我們的生命,是生滅無常,延續不斷的,也就是「諸行無常」義。人生從孩童到老年,無時無刻不在演變中,雖然是不斷的變化,後後不同前前,但永遠相續著,還有他個體的連續性。擴大範圍來說:今生一期舊的生命結束,新的生命又跟著而來,並不是死了就完了。就如今晚睡覺,一夜過去,明早再起來一樣。明白了這種道理,才能肯定那業果不滅的道理。就現在說:如一人將來的事業,成功或失敗,就看他有否在家庭與學校中,受過良好的教育。又如年青時,如不肯努力,學會一種技能,不能勤勉的工作,年紀老大時,生活就要成問題。這一簡單的原理推廣起來,就顯示了今生若不能做一好人,不能積集功德,來生所得的果報,也就不堪設想了。換句話說,要想後生比今生更好,更聰明更幸福,今生就得好好地做人。這前後相續,生滅無常義,可以使我們努力向上向善的目標做去。
自他增上,「增上」是有力的,依仗的意思。人類生活於社會上,決不能單獨的存在,必須你依我,我依你,大家互相展轉依持。如子女年齡幼小時,依靠父母撫養教導;等到父母年老,也要依子女侍奉供養。推而廣之,社會上一切農、工、商、政,沒有不是互相依仗而展轉增上的。依佛法說,範圍更大,宇宙間一切眾生界,與我們都曾有過密切的關係,或者過去生中做過我們父母兄妹也說不定。只因業感的關係,大家面目全非,才不能互相認識。有了這自他增上的瞭解,就可培養我們一種互助、愛人的美德,進而獲得自他和樂共存。否則,你害我,我害你,互相欺騙、殘害,要想謀求個人的幸福,世界的和平,永遠是一個不可能的問題。所以,世界是由我們推動的,要想轉穢土成淨土,全在乎我們能不能從自他和樂做起而決定。
關於修行的方法,雖然很多,主要的不外:「淨心第一」和「利他為上」。學佛是以佛菩薩為我們理想的目標,主要是要增長福德和智慧,但這必須要自己依著佛陀所說的教法去實行。修行的主要內容,要清淨自心。因為我們從無始以來,內心中就被許多貪、嗔、邪見、慢、疑等不良分子所擾亂,有了它們的障礙,我們所作所為皆不能如法合律,使自他得益,所以修行必先淨心。淨化內心,並不是擺脫一切外緣,什麼也不做,不想,應該做的還是做,應該想的還是想(觀),不過要引起善心,做得更合理,想得更合法,有益於自他才對。這如剷除田園中蔓草,不但要連根除去,不使它生長,而且還要培植一些有用的花草,供人欣賞。所以佛法說,只修禪定不能解決生死問題,必須定慧雙修,斷除有漏煩惱才能獲得道果。佛法說:「心淨眾生淨」;「心淨國土淨」,都是啟示學佛者應從自己淨化起,進而再擴大到國土和其他眾生。這無論是大乘法和小乘法,都以此「淨心」為學佛的主要內容。
其次講到利他為上:依於自他增上的原則說,個人離開了大眾是無法生存的,要想自己獲得安樂,必須大家先得安樂。就家庭說,你是家庭中一員;就社會說:你是社會上一分子。家庭中能幸福,你個人才有幸福之可言;社會上大家能夠和樂,你個人才能獲得真正安寧。這如注重衛生,如只注意家庭內部的清潔,不注重到家庭四周環境的衛生,這是不徹底的衛生。所以小乘行者,專重自利方面,專重自淨其心,自了生死。以大乘說,這是方便行,不是究竟。菩薩重於利他,無論是一切時,一切處,一件事,一句話,都以利他為前提。淨心第一,還通於二乘;利他為上,才是大乘不共特色,才更合於佛陀的精神。
人類與一切眾生,是無限生命的延續;不是神造的,也不是突然而有的,也不是一死完事的。這如流水一樣,激起層層波浪;生與死,只是某一階段,某一活動的現起與消散。依據這種三世論的信念,便擺脫了神權的賞罰,而成為自作自受的人生觀,肯定了人生的真意義。我們在前生思想與行為,如向於自利利人的,善良而非邪惡的,今生才能感到福樂的善果。這樣,如今生而不再勉力向善,一死便會陷入黑暗的悲慘境遇。有了這三世因果的信念,想起從前,能夠安命,決不怨天憂人;為了未來,能夠奮發向上,決不懶惰放逸。安命而又能創命的人生觀,是三世因果論的唯一優點。還有,從無限延續去看,受苦與受樂,都是行善作惡的結果。善行與惡行的因力,是有限的,所以受苦與受樂,並不永久如此,而只是生命歷程中的一個階段。任何悲慘的境遇,就是地獄,也不要失望,因為惡業力盡,地獄眾生是要脫苦的。反之,任何福東的境遇,那怕是天國那樣,也不能自滿。因為善業力消盡,還有墮落的一天。所以真正的三世論者,在一切境遇中,是充滿了希望,而又不斷的向上精進者。從自作自受而有到共作共受,每一家庭,每一國家,在歷史的延續中,也從來就符合這因果升沉的規律。